“殿下想到哪儿去了。”傅行州笑起来,侧过身,只见萧临彻的眉峰拧起来,敌意在一瞬间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像毒蛇在暗处吐信一样,而后立刻掩饰下去。
萧临彻少有这样不假辞色的时候。傅行州心道确实是踩到了他的软肋,便继续向前推了他一把,又道:“幽州的百姓靠赈济便能过冬,但沿途还有九座州府等着幽州仓的粮。幽州一空,这九座州府的百姓冬天吃什么喝什么,殿下难道就不管了?”
萧临彻哼笑一声,冷下脸道:“傅将军话里话外言辞凿凿,就好像这罪名已经坐实了似的。幽州知府在位近二十年,在当地颇有名望,你倒好,连查也不查,单凭揣测就要把人下狱。丢了粮本来就人心动荡,不你这么做要是激起民愤怎么办?届时闹出了别的乱子,你傅行州担得起吗?”
傅行州见他言辞左躲右闪,更把幽州知府撇的一干二净,心里有了判断,便悠悠道:“殿下不必与我着急。解民困,抚民愤,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丢的粮找到。你都能想到防止暴乱,怎么不急着找粮呢。难不成你心里清楚,这批粮食一粒也没丢,还在幽州好端端地放着?”
这话直把他往墙角上挤兑,萧临彻原本一心挂着幽州,没工夫理他为什么要出来横插这一杠子。如今话说到这儿,不由得侧头瞪了他一眼。只见傅行州目光有如深潭,深沉而凝重地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萧临彻心中倏忽如电,几件事的前因后果飞快的联系在了一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谁骗了,当即心中便暗骂了一句。他一时没琢磨出个始末,却想到既然如此,便决不能让傅行州如愿去了幽州。
他想着,神色略微和缓了些,以退为进地威胁道:“傅行州,幽州局势尚不明朗,你想的再多也是揣测。你新得加封,侯爷又新婚在即,倘若你这样咆哮金殿、御前失仪,便要功不抵过了。”
傅行州心中冷笑,把目光收了回去。他出言打断本就意在试探,陈家自不必提,但幽州知府究竟是仅仅知情还是参与其中,就不得而知了。倘若是后者,那么幽州的积弊勾结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阎止只怕早就看破了这一点,身在其中,自是安危难测。
“困局当前,瑞王殿下倒是先拿礼数压人。”傅行州冷冷地说。
说罢,他一撩衣摆,跪下恳切道:“陛下,幽州与北关一山之隔。若幽州丢了粮,只怕送往北关的冬粮也要受影响。关外今年接连大战,又逢大雪,粮草消耗的比往年更快,将士们都是守着碗底的稀粥过日子。若是补给在路上出了差池,让大哥当年断粮的困境再来一次,臣拿什么与北关将士交代?父亲和大哥均在京中,关外之事臣一身所担。倘若如此,臣万死不能谢罪!”
殿中安静下来,皇上垂眼不语,手中把玩着那串从不离手的翡翠珠。珠玉轻碰磕出些声响,此时听来格外清晰。
盛江海垂眼默默站在一边,书案上的茶水凉了,但此时不是添茶的时候。
自从傅行州两人开始争吵,他便看出来皇上越发地心情不佳,远甚于听闻幽州粮患的时候。只是这心情不佳来自于何处,他一时也摸不清原因,便微微抬头向下望去。
就在此时,皇上忽然从扶手上支起身,把翡翠珠甩了一甩,换到另一只手里拿着,沉沉地说:“既然这样,北关这批冬粮你便亲自护送过去。你不是说关外吃紧吗,崔吉说已经在许州清点好了,那就不必等半月之后,你即日启程,送去关外。出去之后,你就在关外待好,没有大事不必回京。”
他顿了顿,又说:“至于瑞王,你即刻前往幽州,把粮仓的事情查清楚。长韫刚才提醒的是,你留神盯着知府,必要时可便宜行事,不必等朕的御批。”
一行人告退出去,没了声息,天色已经擦黑了。皇上仍坐在书案前,一手支颐,另一只手捏着笔。笔上的墨汁都干了,却迟迟没有落下。
盛江海命小太监再点上两盏灯,捧了杯参茶奉到他手边,轻声说:“贵妃听您议事议了一下午,亲手做的。”
皇上这才回过神来,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随手推到旁边,却说:“盛江海。”
他应了一声,趋步走近两步,瞧了瞧皇上的脸色,柔和道:“明明是心疼孩子,还给发到北关那么冷的地方,又不让回来。您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窝心吗?”
皇上把笔放下,用奏折把写了一半的字盖上,看上去像是封信,幽幽道:“长韫这孩子,心里怨着朕呢。朕留着他在京城只能圈出火气来,不如让他出去。”
盛江海笑着说:“孩子心性,都是不懂事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体会皇上一片苦心。”
沉默片刻,皇上忽然问:“你说那孩子,真的死在太子府了?”
盛江海心中略微一顿,问道:“您是说……”
皇上回过脸,瞪他一眼:“老东西,别跟朕装糊涂。你给他递酒的时候,朕知道你认出他来了。”
盛江海敛下目光,原本带着的一丝笑意落寞地消下去,慢慢道:“当日城中大乱,瑞王殿下护送您前往咸安宫,老奴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