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半晌,转身出去,在棚子外头打水洗手,又拿巾子擦干,这才折回来。
还是没敢去拿,只是翻了一页。
好丑的字。
清风明月一样的人,怎么就一手狗臭屁的字。
汉子心里好笑,脸上神色柔和不少。
“你师父心眼可比马蜂窝,你也不少,说吧,要什么?”
翠宝但笑,伸出三根手指来。
忠叔哪里不明白,她这是惦记上别馆里三百个用来泡枣的小姑娘了。
见忠叔犹豫,翠宝将师父手稿默默收回包袱里。
没等扎口,便听见有人在喊别。
忠叔道:“看门护院的好对付,怕只怕后患。”
“等年后吧,那时候好动手。”
“挑年后是有什么说法?”
翠宝捧上手稿,笑道:“年后风雪停了,忠叔您也好办事。”
“知道了,狐狸崽子。打蛇打七寸,你随你师父,满肚子鬼心眼。”
忠叔没能堪破她话里的深意,以为她真担心天冷。笑骂她一句,小心地接过东方明的手稿,问她还有什么打算。
她的打算没有能说的。
翠宝只好说起崔旭。
忠叔坦言从前见过崔旭,而今也想收个资质好的弟子,往后领着他往锦衣卫这条路上去。说到最后,坐上长椅另一头,问道:“你俩几时结的仇?险些没让你毒成个哑巴。”
翠宝忙打哈哈。
给师兄换过药,她没有久留,赶回城中时近午时。
黑风黄风刮着,一阵比一阵刺骨。
翠宝走进巷口,正见险些没让她毒成哑巴的人立在家门口。男人身形俊伟,眉眼刚毅,风雪落在他身上,像是用水洗刀刃,越洗越寒,越洗越亮。
“崔大哥。”
她开口叫人。
崔旭敏锐,在她进巷子前就听出是她回来了,脸是冷的,心是热的。
他上前,把东西塞进她手里。
“婉儿养的猫爱玩这个,我也做了个,给你的猫玩。”他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就走。”
塞进手里的东西有些像拂尘,持握的地方塞棉花缝了细布,拿着不冷手,顶上是开花的布条,中间缀着颗铃铛,一晃就响。
还有一件比巴掌大点的小绒袄,一看就是给猫穿的,针脚细密,比她针线还好。
翠宝呆了呆,扭过身,把人喊住。
“崔大哥,不进去喝口热茶么?”
崔旭想了想,摇头:“衙门还有公务。”
他穿着常服,腰上挂着应天衙门捕快腰牌,大概快要点卯上值,翠宝点点头,不再留他。
然而崔旭没走。
隔着数十步,远远地看着她。
“那几个小贼正在狱里候审,婉儿让我告诉你一声。”
翠宝点头。
“她要我谢你。”
翠宝说不谢。
崔旭咽了咽喉咙,停顿半晌,又道:“婉儿要我告诉你,何时闲了,上家里来,她收着好面果,想和你一块喝茶吃果子。”
翠宝说好。
崔旭没话了,崔婉儿只说了这几句,知道自己该走,偏偏脚下灌铅一般挪不动。
两人静静看着。
翠宝晃了晃手里的逗猫棒子,铃铛叮叮直响,崔旭不觉迈开双腿,像是听见逗弄的猫,摇摇尾巴,找主人家去了。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
“喜欢吗?”
不知她去了哪里,一身清凉雪气,脸吹红得红扑扑,娇娇的,很是动人。
“又能拿贼,又能缝补,崔大哥的手真巧。”
翠宝是真心夸他。
针线活很磨人,不是谁都能做这么细腻。
一句话说到崔旭心口发烫,忍不住用掌心贴她被风刮红的面颊。
温到有些烫的热度从他干燥粗糙的手心传来,其实很舒服。
“没有你说的这么好。我爹娘走的早,烧柴做饭,洗衣缝补从小做到大,会个一二而已。要是你…的猫喜欢,我再多做几个来。”
崔旭收回手之前,抚了抚她鬓角。
温热突然抽离,风吹在脸上更冷了。
翠宝抬起眼眸,崔旭立在面前,低头看着她,颇为无奈地叹口气,问道:“你在为冯公公做事?”
“是。”
“和你师兄暂且别见。”
翠宝转了转眼珠,没答话。
崔旭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道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直勾勾望着她。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以为他还有要紧的话说,谁知道是这么一句怪话。
刘婵这个名字她不想再从他嘴里听见,于是顺着他古怪的发问回答道:“翠宝,翠鸟的翠,牛宝的宝。”
崔旭微笑,点了点头。
“好,我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