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韵书俯下身来,忍下蔓延到喉咙里的血腥味,片刻后慢慢直起身,摘下手中的钻戒,猛地向前一扔。
钻戒掉在地上,叮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碎了。
耀眼的钻石落进路边清亮的积水里,泛起一阵涟漪,往前滚了滚,终于停落在了连云里的身边。
连云里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他低下头,看着浸在水里的钻戒,顿了顿,片刻后,忍着左手的脱力,缓缓弯下了腰。
他还是低下头,捡起了那枚戒指。
harry ston的钻戒在夜色下闪着耀眼的流光, 像是情人的眼泪一般,晶莹剔透。
钻戒是定制的,白金戒指的内壁刻着一个深深的“l”。
连云里动了动手指, 缓缓收紧掌心,将坚硬的钻戒握在手心,随即闭了闭眼,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缓缓转过身体, 面向江韵书。
他瘦了。
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即便很多年都没有在一起,但彼此的心里依旧默契地闪过相同的念头。
年少相识,青年相恋,轰轰烈烈几年后, 却因为撕破脸而分开,用罪恶的语言指责谩骂过对方, 在对方的心理留下了最难看的模样, 最终落得一个劳燕分飞、相隔两地二十多年的结局。
隔着口罩, 江韵书看不清连云里的模样, 他尽量装作平静地走到连云里的身边, 用命令的口气, 轻声道:
“摘下口罩。”
连云里沉默片刻, 没有动作。
江韵书忽而来了脾气, 用力握紧拳头, 抬高了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一字一句,用力且咬牙切齿道:
“摘下口罩!”
“”连云里沉默片刻, 看着江韵书咬紧的后槽牙,放在身侧的手指用及不可见的弧度抬起,用克制地落下,轻声道:
“韵书,你别生气。”
熟悉的话语和强调让江韵书瞬间恍惚了。
记忆的闸门不受控制地被纷乱如洪流的画面重开,曾经恋爱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里播放,好似在瞬间就将江韵书拉回了两个人还没有吵架、撕破脸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感情好的即便是江老爷子也无法完全拆散,无法阻止他们相爱。
江韵书甚至记得那年江老爷子为了不让他和连云里见面,将他锁在房间里,而他为了能见到连云里,竟然大着胆子,用被单做缓冲绳索,直接从四楼的窗户上一跃而下,因此而扭伤了脚腕,但依旧没有停下步伐,拖着受伤的脚,在大雨天的高架桥上疾驰,江家派出的三辆车都没能拦得住不顾一切的他。
爱可以让人做出惊天动地的傻事,连从小被当作江家接班人培养、绝对精致利己主义的江韵书也一样。
看着江韵书发红的眼睛,连云里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地摘下了口罩。
口罩一寸又一寸的落下,最终露出连云里的完整面容。
岁月侵蚀了他的身体,也苍老了他的面容,他的模样不再如记忆里那般年轻。
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了往日的青春年少。
二十多年的时光横流在江韵书最爱的人的瞳仁纹路和脸颊上留下了刻痕,即便江韵书曾经深深爱过他,岁月也不曾因为这热烈的爱而对连云里有过丝毫的偏爱。
他也会老。
江韵书曾经设想过无数个两个人重逢的场景,但无论哪一个场景,画面里的连云里始终是年轻风华的模样,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象,再一次见面,连云里竟然会老成这个样子。
江韵书用力握紧了手指,转过头,将视线落在连云里右肩处,语气冷硬的像石头,几乎是质问般道:
“你回来做什么?!”
他不断在心里要求着自己不将视线落在连云里的身上,但却依旧控制不住飘忽的视线,听见连云里慢慢开口道:
“我带儿子来旅游,晚上散步的时候,恰好经过这里。”

